文 / 村上春樹《挪威的森林》，所謂成長，是歷經所有，勇敢活著

2024/04/17

當小林綠子問渡邊徹：為什麼總喜歡一個人旅行，喜歡一個人吃飯，一個人聽課，是喜歡孤獨嗎？渡邊徹回答：「哪有人會喜歡孤獨，不過是不喜歡失望罷了」。

人生來就是孤獨的，每個人在世上踽踽獨行，尋找著那個與自己靈魂相契合的人，渡邊徹便是如此。獨來獨往，好友寥寥。他的感情糾纏在情緒不穩定的直子，和開朗活潑的小林綠子之間，并在迷失中找出了自我救贖之路，得到了真正的成長。

故事開頭，三十七歲的渡邊徹坐飛機獨自旅行，揚聲器中低聲流出甲殼蟲樂隊的《挪威的森林》，那旋律像是來自遙遠的青春，強烈搖撼著渡邊徹，使他難以自已。他望著陰沉沉的云層，回憶起過往人生中失去的種種：那些蹉跎的歲月，死去或離開的人們，20年前的青春回憶。

高中時代，渡邊因為好朋友木月認識了直子，木月是一個情商極高，談吐幽默的人，而直子文靜內斂，她和木月兩個人青梅竹馬，又是鄰居，後來發展為戀人。對直子而言，木月就是她的全世界。木月與渡邊成為好友后，他們三人經常一起外出游玩，談天說地，木月對渡邊和直子一視同仁，同樣搭話，開玩笑，三個人相處融洽。

但是後來，17歲的木月在自家車庫突然自盡，沒有前兆。他的突然離世，給渡邊和直子帶來了巨大的打擊。直子和木月從三歲開始就一起長大，他們相互陪伴，共同探索這個世界的未知，彼此奉獻自己的青春時光。而對于孤獨的渡邊來說，木月是他唯一交心的，稱得上好朋友的人，不管是過去還是後來。因為木月的死，渡邊和直子再沒有聯系。他們都在逃避創傷，不愿記起那段三人同行的傷心往事。

上大學時，直子和渡邊不約而同報考了遠離神戶，尚在東京的學校。他們都想擺脫令人窒息的事實，在一個沒有熟人的地方開啟新生活。開學前幾天，一切似乎還算順利。但是後來，渡邊慢慢體會到，死并非生的對立面，而是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。死去的人已經得到解脫，而對于活著的人來說，他們卻在失去的煎熬中永葆鮮活。

在一個周末，渡邊打算去逛書店。在電車里，他和直子不期而遇，雙方都沒什麼要緊事，就一起下了車，一直散步到黃昏。後來，他們經常相約，在東京的街道上沒完沒了地散步，默契地對過去絕口不提。渡邊有時會分享室友搞笑的日常，逗直子開心。直子雖然還是寡言少語，但已經習慣了渡邊的存在。有時候，她會邀請渡邊來她公寓，做飯給他吃。在這個陌生的城市中，久別重逢的喜悅沖淡了過去痛苦的回憶。兩顆破碎的靈魂互相取暖，十分自然地走到了一起。

渡邊喜歡看書聽音樂，因為發現共同喜歡《大亨小傳》，與法學院的學生永澤成了朋友。兩人都是小說愛好者，經常一起思考和探討文學。永澤有著無可挑剔的家世，成績，容貌和舉止。但他是典型的花花公子，經常去酒吧和陌生女孩兒喝酒，拈花惹草。因而，渡邊對他不同于木月，從未與他交心。

一年后，在直子二十歲生日那天，渡邊買了蛋糕，去直子家慶祝。飯后，他們喝了幾杯葡萄酒，直子出奇地健談起來，整整四個多小時，直子講了她從小到大的事情，像勾勒的一副工筆畫，然而卻唯獨避開了木月不談。當時針指到十一點時，渡邊擔心末班車停運，就找機會打斷了直子的喋喋不休。直子的話又持續了一會，然后戛然而止。她的眼里涌出淚珠，隨即開始嚎啕大哭，一發不可收，似乎要把內心郁結的痛苦全部發泄出來。渡邊下意識的摟過她因抽泣而微微發抖的身體，長久的等待著她止住哭泣。那晚，他們發生了親密關系。

接下來一周，直子突然沒了消息。等周末再去直子家時，她已搬走。渡邊寫了兩次長信到她神戶的家中，都石沉大海。直子好像人間蒸發一樣，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很長一段時間，渡邊的心里像是失落了什麼，只剩下一個純粹的空洞。他按部就班地吃飯，睡覺，上課，不同任何人交談。後來，渡邊跟著永澤一起去酒吧，索然無味地和陌生女孩過夜。他用荒唐零亂的生活，排解內心的不安和對直子的思念。

與綠子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家小餐館。那天渡邊正在吃飯，一個非常引人注目的短發女孩叫出他的名字。交談中，渡邊才認出她是一起上戲劇史課的一年級女孩，小林綠子。她家開了一家不大不小的書店，母親在兩年前癌癥去世，爸爸去年去了外地，就沒再回來。家中事務由綠子和姐姐操勞，時常忙忙碌碌。

綠子是一個和直子完全不同的女孩。直子是美麗嬌柔，憂郁敏感的女神，而綠子是活潑率真，充滿青春活力和蓬勃生機的鄰家女孩。每次遇到麻煩時，她總是想：先把這個對付過去，往下就好辦了。

她性格堅韌樂觀，一步步挺過生活的煎熬。她深愛著渡邊，卻也理性地讓渡邊慎重考慮他們的關系。在渡邊唯一的好友木月離世之后，渡邊開始在青春的路上獨行，總是一個人來去，未曾感覺孤寂。然而綠子的出現，將渡邊帶入現實生活之中，渡邊開始注視校園里來來往往的男女，發現只有綠子在身邊時才不再孤單。

幾個月后，渡邊收到一封來自直子的回信，她因為嚴重的心理疾患，住進了遠離城鎮的一所療養院。療養院與世隔絕，空氣新鮮，秩序井然，在這接受了幾個月平和安穩的治療后，直子有了相當的恢復。信的末尾，直子附上地圖，期待渡邊的來訪。

懷著無比沉重又略顯期待的心情，渡邊收拾行李，幾經輾轉，終于到達直子所在的阿美寮療養院。再次見到直子，恍如隔世，她湖水一般深邃清澈的眸子還是和以前一樣，但她的嬌美已開始帶有成熟女性的風韻，蕩漾著獨特的嫻靜。

渡邊為這樣的嬌美而怦然心動，同時又為她的遭遇感到驚愕和惋惜。

或許是療養院的治療讓直子暫時打開心結，直子慢慢談到了木月，他們曾經形影不離，無話不談，是手拉手長大的戀人。所以，在深愛的木月離開后，直子便不懂如何再愛。渡邊知道，他對直子的愛，得不到相同的回應。但他們還是約定，等直子的病徹底治愈，就離開這里，共度余生。

一邊是脆弱如珍寶的直子，一邊是充滿煙火氣，熱情似火的綠子，渡邊有些迷茫。綠子對渡邊，是小女孩的那種愛，她敢愛敢恨，為愛情可以奮不顧身。在綠子發現渡邊深愛著另一個姑娘直子時，她選擇暫時退出，等待。甚至告訴渡邊：你什麼時候想清楚了再來找我吧。率真簡單，不含任何心事，綠子就是這樣可愛而單純的存在。

渡邊每周給直子寫信，分享自己生活的點點滴滴，直子也偶爾回信，不過字數不多。在渡邊二十歲生日的時候，直子寄來一件親手織的毛衣，并祝渡邊生日快樂。這樣的日子又過了一年，渡邊經常去看望直子，他一直等待著直子健康出院。直到有一天，渡邊收到療養院送來的噩耗，直子上吊自盡，已經離開人世了。

讀到這里，很多讀者會認為，直子未免太過脆弱。然而她的死，不是平白無故的，而是帶有家族宿命似的輪回。直子的困境并不是在男友木月死后才存在，而是在直子很小的時候就埋下了病根，原因是她姐姐的自盡。關于姐姐，直子是這樣描述的：姐姐屬于無論干什麼都拿第一那種類型。學習第一，體育第一，又有威望，又有領導才能。性格開朗熱情。同男朋友約會時也帶著我一起來著，實在是個再好不過的姐姐。然而這樣優秀的姐姐，最后卻選擇了自盡。當時上小學六年級的直子發現了姐姐的死亡，想大喊想去叫媽媽，但身體卻不聽使喚，她一動不動地虛脫在那里。直子毫無知覺地在床上躺了三天，就像體內什麼東西僵死了似的。

而此前，直子的叔叔也曾因精神問題自盡。這次痛失親人的經歷，在幼小的直子內心埋下了隱患。直到男友木月死亡，直子心中那根弦陡然崩斷，沒人能真正將她解救出來，她絕望地結束了自己的人生。

這似曾相識的經歷讓渡邊悲痛異常，他喜歡的人一個又一個離場，讓活著的人承受更大的痛苦。這傷痛終生難愈，于是，渡邊收拾行囊，開始失魂落魄的四處徒步旅行，他風餐露宿，走到哪里就睡在哪里。用身體的疲憊和饑餓，抵抗心中無法宣泄的苦悶，也試圖與舊日的記憶做一個訣別。他最終在朋友的幫助和艱難的行走中，得到了自我救贖。

村上春樹的文字充斥著孤獨和無奈。就像他所說：孤獨不在山里，有時會在街上，在人群中，在繁華熱鬧處。直子每次在聽到《挪威的森林》時，那熟悉的旋律，總讓她覺得是在茂密的森林中迷了路，一個人孤孤單單，又冷又黑。

渡邊多次想拯救迷失的直子，但有時甚至他自己也會迷失方向。他們都經歷了年輕人必經的彷徨，恐懼，掙扎，四顧茫然的青春沼澤。但比起在孤獨中迷失自我的木月和直子，渡邊的活法看似荒唐，卻能最終保持清醒，在孤獨中獲得自我救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