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起《紅樓夢》,人們總會先想起林黛玉、薛寶釵、妙玉、王熙鳳、賈寶玉、史湘云等一個個性格鮮明、故事傳奇的人物。
但是,在這些光鮮亮麗的外衣下,還隱藏著無數普通人的悲歡離合。他們看似卑微,但同樣不容忽視。平兒,就是這樣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丫鬟,她毫不起眼的身份下,卻也承載了當時社會太多的罪與錯。
平兒原是賈府內一位富戶家庭的千金小姐,從小家教良好。只因家道中落,無奈才進了賈府,成了王熙鳳的心腹丫鬟。
她聰明伶俐,做事利落,很快便得到王熙鳳的信任,經常替王熙鳳處理一些隱秘的事務。
平兒為人謹慎小心,從不越雷池一步,也許正是這樣的性格讓她受到王熙鳳的喜愛。在王熙鳳眼里,平兒是個稀世難得的貼心人。
還記得曾幾何時,王熙鳳將賈府的銀錢拿去暗中放高利貸,平兒就幫著掩人耳目,瞞著賈璉在賈府四處奔波,終于把這樁勾當進行得密不透風。
王熙鳳心里明白,沒有平兒這麼個通情達理的人助陣,自己要想在這賈府全身而退,難上加難。于是,王熙鳳對平兒的信任又深了幾分。平兒也樂得如此,她心里明白,只要站在王熙鳳一邊,自己在這賈府的日子就能順遂些。
與王熙鳳的張揚跋扈不同,平兒為人溫柔善良。她出身名門,受過良好教育,平日里舉止謙和有禮。元宵節那天,眾人在蘆雪庵舉辦豪華的詩會,只有邢岫煙一人衣著寒酸。
平兒憐憫之心油然而生,便吩咐襲人將王熙鳳的一件舊斗篷送給了邢岫煙。平兒的作為得到在場所有人的稱贊,讓邢岫煙倍感溫暖。眾人都說,平兒實在是一個仁慈的好姑娘。
詩社散后,平兒的手鐲被偷了,她也沒有向寶玉的丫鬟們追究。因為她知道,此時的晴雯正在病中虛弱,若是鬧起來,只會讓晴雯更加傷心。
平兒情愿自己吃虧,也不忍心去傷一個病中的人。她勸慰自己,就當積德行善罷了,并私下處理了此事,沒有聲張,任憑人說她軟弱。但平兒知道,真正的仁厚不是外露的強勢,而是內藏的溫柔。
就連王熙鳳的情敵尤二姐,被王熙鳳算計后受盡欺凌,平兒也會在各種機會下暗中給予照拂。平兒并不認同王熙鳳的所作所為,她只是處在兩個主子之間,不得不左右逢源,才能活下去。
平兒的善良不是為了討好任何人,僅僅因為這就是她的本性。可以說,平兒在王熙鳳面前顯得心思縝密,做事周到,而在賈府眾人眼中,她是一個真心待人的好人。
然而,平兒畢竟只是個丫鬟,她還背負著賈璉房里的通房丫鬟這一身份,處境顯得尤為尷尬。作為通房丫鬟,她既要侍奉王熙鳳,又要服侍賈璉,如履薄冰。
那天,王熙鳳生日宴飲過量回房,無意中聽見房中的賈璉正在與一個姓鮑的丫鬟私通。兩個人還在談論什麼時候才能除掉王熙鳳,扶正平兒。
王熙鳳聽了大怒,她本就喝醉了,一肚子的酒勁涌上來,認定這定是平兒在背后挑唆造成的結果。當即腳踹開門,狠狠教訓了賈璉和那丫鬟一頓。
王熙鳳正紅著眼睛,神智不清。她盡可以大發雷霆,對賈璉與小丫鬟的背叛深惡痛絕。但是她偏偏一見到平兒,就把所有的怒火都撒到了平兒一個普通丫鬟的頭上。
王熙鳳罵道:「平兒過來!你們這幫[淫.婦]忘八一條藤兒,嫌我,在外頭哄我!」平兒被貶低為「[淫.婦]」,還被認為在背后造謠生事。王熙鳳寧可相信是平兒在搗鬼惹事,也不愿正視賈璉的變心。
平兒也覺委屈,她想要出氣才會去打那丫鬟。
那丫鬟平日里就看她不順眼,今天趁機在賈璉面前說她的閑話。
平兒心想,自己也沒有真正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,就這樣莫名其妙被人誣賴,實在太過分了。她想要教訓教訓那丫鬟,出出氣。
誰知賈璉也在失控的邊緣,連忙上前就將平兒打了一頓,責罵她不該無理取鬧。平兒只能悲苦地問那丫鬟,自己一介丫鬟,哪里有那麼大的本事和膽量去挑唆主子,你為何非要牽連我說三道四,讓我再也無法面對自己的良知。
作為賈璉的通房丫鬟,平兒與賈璉發生關系本是正常的,沒有人會責怪一個丫鬟服從主子。但在王熙鳳眼中,平兒依然只是一個可以隨意糟踐的「[淫.婦]」。
平兒甚至連出氣的權利都沒有,只能強忍委屈,一味耐心。
她明白,自己的身份注定了只能任人欺負。
後來,王熙鳳與賈璉的關系越來越僵,有一日,賈璉實在忍無可忍,拿著寶劍直接闖入賈母面前要砍王熙鳳。
賈母大怒,罵道:「這都是平兒那混賬東西在背后挑撥惹的禍!」平兒再一次背負了這個天大的罪名。明明兩人已經水火不容,偏偏把責任推到一個莫名其妙的平兒頭上。
平兒哪里會有這個本事去惹是生非?只是她的身份太過卑微,任何事都可以歸咎于她。
我們不難看出,在這封建腐朽的家族里,下人的命運從來不由自己掌控。她們要面臨的只有來自主子隨機無理的責罵毆打。主子可以將一切不如意的情緒發泄在她們的身上,因為她們就是發泄用的工具。
平兒的遭遇,更讓人看出當時社會的種種弊端。平兒不過是個普通丫鬟,哪怕她再聰明能干,再謹言慎行,她的命運也無法超脫丫鬟這個身份。
她要面對的,是來自上層階級的隨意踐踏和利用。然而平兒沒有反抗的資本,只能輾轉在兩難之間,小心翼翼地取悅著兩個主子。
作為賈府丫鬟,平兒的命運并不由自己掌控。她不得不處在王熙鳳和賈璉兩人之間維持平衡,小心翼翼地侍奉,生怕觸怒了任何一方,自己就會倒楣。
王熙鳳性格強勢,喜怒無常,平兒必須時刻擔驚受怕,生怕哪一天王熙鳳心情不好,自己就要成為發泄對象。今天王熙鳳還夸她賢惠,明天說不定就會無故責打她一頓。
而賈璉又是一個多疑古怪之人。他喜熱鬧,平兒就得陪著他風花雪月,盡情享樂。他心血來潮,便要平兒陪他讀書論學,談古論今。賈璉常常反復無常,舉止難測,平兒必須拜讀他的臉色行事,才能避開麻煩。
兩個主子對平兒的要求南轅北轍,平兒必須變著法子取悅他們,才能活下去。她必須時刻繃緊神經,處變不驚,同時又要處處體恤兩人的情緒,才能在中間找到活路。
她深知,背后的主子們隨時都可以要了她的命。
只是一個忤逆的舉動,她的生命便危在旦夕。
偏偏兩個主子的脾氣各不相同,王熙鳳霸道無理,賈璉又多有怪癖,平兒必須時刻提防,才能在兩人中間活下去。
可即便她處心積慮,還是免不了受氣。她所有的努力,都像行走鋼絲一般,必須小心翼翼,生怕一不小心就會掉入萬劫不復的深淵。
我們不難感受到,平兒每時每刻都處在惶恐中,她的神經隨時處在高度緊張之中,因為她知道任何一個疏忽,都可能是致命的。
然而這些惶恐,都不為外人所見,她只能將它們深埋心底。平兒的遭遇讓人看得出,封建大家庭里的下人就是主子的玩物,可以隨意踐踏利用。
平兒只不過是一個最普通的丫鬟,一個連反抗權利都沒有的弱勢群體。但是,正是通過她的悲慘命運,我們看到了當時社會的種種腐朽和弊病。我們看到了上層階級可以如何隨心所欲踐踏下層人的命運,一個丫鬟的命運可以如何墜入深淵。
在那個時代,還有多少平兒這樣普通卻不為人知的悲慘故事,她們的命運不值一提,她們的眼淚不會打動任何人。然而,正是她們承受了太多不為人知的痛苦和荼毒。
我們不應因她們的卑微而忽視她們的命運。反之,正應通過揭示她們的苦難,審視社會中不平等的種種現實,并且為那些弱小者發聲。每個人的痛苦都值得被傾聽,每個人都應該過上有尊嚴的生活。
這也許可以成為我們共同努力的方向。
